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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天上掉下来个“沙宝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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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8-14 16:36:5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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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沙宝是我妈和她前夫的女儿。那年,沙宝的生父给她续娶了后妈。妈妈担心她受欺负,常常趁周末带我去学校看她。那时候,她已经比妈妈高出半个头,体形丰满,看着像个大姑娘了。我感觉称呼她为姐姐很别扭,所以直呼她的名字“沙宝”。
  沙宝胖乎乎的右手捏着吸管小心地搅动着草莓沙冰,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。妈妈小心翼翼地问:“缺钱不?妈妈给你留一些?”
  “不用,不用。”沙宝埋着头,连连摆手,宽松的衬衫袖子从她光滑的手臂上褪去,一块泛着紫色的淤青在我和妈妈的眼前一掠而过,触目惊心。妈妈迅速拽住她的胳膊,声音抬高了八度,焦急而愤怒:“谁打的你?是那个后妈还是你爸?”沙宝触电一般地抽回手臂,眼中掠过一丝慌乱,很快转为平静。她小声地安慰妈妈:“胳膊上肉多,不怎么疼,真的!”她偷眼瞧瞧妈妈,补充道,“都怪我成绩不好,爸爸才生气。”
  妈妈的眼圈红了,扭过头抹了把眼泪。十年来,她一直为当初抛弃了沙宝而愧疚。前一天晚上,她还试探地问我:“沐沐,把沙宝姐姐接来给你做个伴儿,好不好?”我愣怔半天没言语。
  此刻,妈妈已经坚定了要把沙宝接到身边的想法。我把嘴巴噘得老高,一路上没和她说话。但是,我终究阻挡不住沙宝闯入我的生活。
  妈妈在我的房间给沙宝搭了一张折叠床。晚上,我伏在电脑桌前做功课,沙宝在自己的小床上支开一张小桌写作业,笔尖儿“沙沙沙”地在纸上写着。妈妈说:“书桌足够大,坐过来学习吧!”沙宝抹了一把汗,偷瞄了我一眼:“作业很多的,我要抓紧写了。我写字的声音挺大的。”沙宝虽然很努力,但功课并不好,很多简单的题目,她要琢磨很久,常常需要挑灯夜战才能完成。为了不影响我睡眠,她经常在我睡熟后,偷偷跑到洗手间背书。
  也许出于补偿的心理,妈妈对沙宝比较放任。即便家长会上被老师当做反面教材点名批评,回到家里,她依旧对沙宝很客气:“努力了就好,也不是非上大学不可。”我听得出妈妈言语中的失落。沙宝却把这话当做“特赦令”,开始挤时间做一些真正“感兴趣”的事儿,比如钻研厨艺。
  2
  某天,出差一个月的爸爸风尘仆仆地回到家。妈妈还在单位加晚班,沙宝便花心思炒了四样精致的小菜摆上桌。爸爸狼吞虎咽扫荡一空后,啧啧赞叹:“沙宝,手艺真是不错!”随即,他转向我:“沐沐,什么时候你也能给爸爸做一顿好菜?”我吐吐舌头坏笑。我奇怪自己并没有父爱被剥夺的苦恼,反倒因为沙宝被爸爸表扬而开心。
  其实,沙宝的厨艺在此之前早已俘虏了我的胃。我常常放学后一进门,把书包往沙发一甩,就朝沙宝要吃的。沙宝便会连忙系上围裙下厨房给我捣鼓几样营养餐。她还煞有介事地端坐在我面前,一边看着我吃完,一边唠叨:“你可真瘦啊。学习那么累,营养可要跟上啊!”恍惚中,我感觉她像个“小妈妈”,提早把自己从童年的世界剥离。
  高中毕业后,沙宝进入小城某大型国有企业当了流水线工人。这份工作薪水不错,但是需要倒班,每个月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上夜班,比较辛苦。
  自从她搬到员工宿舍,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。她有时候会牺牲白天宝贵的睡眠时间,赶在我中午放学之前在校门口等我。每次她要来,我总能预感到。那天下课铃一响,我就会撒丫子跑去见她。
  来到我租住的寝室,她第一时间搜罗出我的脏衣服脏袜子一阵搓洗。我则优哉游哉地坐下来,品尝她辗转坐两次公交车带来的小鸡炖蘑菇米饭。余光扫过她凌乱的头发,我听到她因费力搓洗发出闷哼声。我凑上前去,脸“腾”地红到了脖子根儿――她正在给我洗一条经期内裤。
  我作势要抢,她伸出胖乎乎的胳膊横在我胸前,平静地说:“怕什么,我又不是没洗过!你第一片卫生棉还是我借给你的呢!”我捂着脸趴在床上,双脚乱蹬了好一会,叫着:“哎呀,羞死了,别说了,沙宝!”耳畔传来她“咯咯”的笑声。
  每次她回单位,我都依依不舍,拽着她的胳膊左摇右晃:“沙宝,我高中毕业也去你的单位做事吧,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。”她却认真地说:“你可是一定要考大学的。”她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是不是,打雷的夜晚还是会害怕呀?要是怕,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  她晃了晃手机,那是她花掉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的。我重重地点头,目送她挤上公交车,视线渐渐模糊。
  3
  我上大学那年,沙宝和一个小伙子谈恋爱。对方的家境不太好,买不起房子。我那时偷偷计划,尽快毕业挣大钱,帮沙宝买个房子。那年,她终于从流水线熬出了头,进了车间办公室,负责记录出入库的简单账目。虽然薪水降了些,但终于可以拥有正常的作息时间了,她和男朋友计划攒首付买个小房子。这时她的生父突然打来电话,希望她回家住一段日子。
  沙宝回了家。她十三岁时离开那里,所有童年的记忆一并被她带走。再回去时,时光倏忽划过了十年,老屋犹在,父亲却已年迈。他已经再度离婚,并患上了严重的肺纤维化和类风湿,靠微薄的社保金度日。
  沙宝用一星期的时间把凌乱的屋子收拾干净,丢掉了成箱的啤酒瓶,搜罗出仅有的两包劣质烟摆在桌子上,郑重地宣布:“从今天起,烟酒都戒掉吧。实在难受,我给你念书听。”父亲点头如捣蒜,抹一把浑浊的老泪:“早就不抽烟了,咳嗽得厉害。”说着,又咳声连连。
  她带着父亲辗转多家医院,看病取药复查,婚事很快不了了之。后来,她的男朋友结了婚,新娘不是她。
  那天,我正在准备考试,她打来电话,一直哭。这些年,我第一次感受到,坚强的沙宝也有脆弱得像个孩子的时候。那一刻,我多想飞到她的身边,轻轻地抱住她,就像小时候,她常常在打雷的夜晚钻进我的被窝,把我的头温柔地搂在她怀里一样。“沙宝,你那么善良,一定会有更好的小伙子等着你!”语言的劝慰在那一刻十分苍白无力。
  沙宝很快痊愈。不久,她又打来电话,很兴奋地告诉我:“沐沐,我打听到一种新药,或许能救我爸。”我告诉她,钱的问题大家一起想办法,不要怕。
  她散尽积蓄,四处求医问药,父亲终究还是撒手人寰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他平静而安详,嘴角?熳判ΑI潮Υ?理了父亲留给她的房子,买了一套小公寓安顿下来。日子从此平淡如水,波澜不惊。
  大学毕业后,我考上小城的公务员,赖在沙宝的公寓住下不走,蹭吃蹭喝。看我老宅在家里不出门,沙宝周末就轰我出去。我哭哭啼啼:“坏沙宝,你不要我了。”她在微信里安慰我:“沐沐长大了,要学会独立啦,最好再交个男朋友。”善良的沙宝,心里想着的永远是别人,唯独没有她自己。
  两年以后,我组建了家庭,有了可爱的儿子。沙宝依旧单身。她常常来我家做客,帮我带孩子。我的书架上摆放着很多亲子类书籍,都是沙宝送给我的。有一段时间,幼儿园虐童事件频发,她提议跟我合开一家幼儿园:“咱家的孩子自己照顾着放心。”我举双手赞成。
  其实在内心深处,我更希望善良美好的沙宝,能早日遇到她的“真命天子”,爱她懂她呵护她,把她捧在手心,奉为珍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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